當悲傷被快轉之後,難過的情緒也會轉而淡化嗎?
初次見到銀快時,感覺是個溫和有禮的男生,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。
原先並沒有鎖定特定議題的他,在談話途中突然提到「 我發現我無法面對死亡,我會迴避死亡這件事,好像這件事不存在,我不會去參加葬禮,也不會去弔唁。」
最初的死亡經驗是2000年父親的往生,在此之後所遇到的告別式,銀快幾乎都不會出席。「 因為我覺得面對死亡是可怕的,好像我會控制不住悲傷。」
「 我養了很多貓,他們在這幾年陸續離開,第一隻和第二隻貓離開時我很難過,但是後來的貓離開時,我就是冷靜的把他們處理掉,我可能會在他們快離開前感覺到難過,可是當她們一離開後,我就裝作她們跑到別的地方去了,這樣我就可以不用悲傷了。」
聽完這段話後我問「你會有一點刻意跳過悲傷這個環節,是嗎?」
「 對,我很想按快轉跳過,然後我就去做別的事,這樣我會比較輕鬆。」他回
接著繼續說著「養久了陪伴在身邊都會有感情,為了要跳過這個悲傷,我就採取一個策略,告訴自己生命的週期本來就是這樣,可是並不是我冷漠,而是我想要跳過悲傷。」
我說「 就是做一個處理,讓這件事可以加快流過,然後你可以去做下一件事。對吧?」
「 對。因為我接觸過很多人在寵物離開後,他可以辭掉工作,或兩三年都沈浸在悲傷,或就當機了。」他回
「 你不允許自己當機或沈浸在悲傷裡,是嗎?」我問
「 沒辦法啊,因為我有好多事要做。」他回
對話就停在這,開始了這次的催眠潛意識探索。
被覆蓋的情緒
進入催眠後,前半段銀快的情緒一直是平靜的,即便再次看見過世的貓咪也是。直到某個場景的浮現後,一切開始了不一樣。
催眠中段來到了一個森林的場景,這片森林像是被雪覆蓋著一樣,一切都是平滑、平坦的感覺。「 這裡感覺蠻舒服的,因為大部分的東西都被覆蓋住了。」他這麼說著。
緊接著覆蓋退去後,他看見了森林的模樣,描述著週遭環境的同時,他開始出現了不一樣的感受。「 這裡感覺很熟悉 」他說
接著我問「 當覆蓋退去,一切模樣展露出來後,你的感覺是什麼?」
「 有點難形容,像藤蔓的感受,到處攀爬、蔓延,有被佔據的感覺。好像被包圍著,會被抓住。也有像荊棘一樣的感覺。覺得自己好像無法從這裡逃出去。」他回
我問他是什麼讓他想逃離這裡
他說「 因為那裡有個房子,有一個房子飄出很臭的味道,我覺得我應該遠離那個房子 」
嗅到了腐敗惡臭,那是情緒的味道
我請他慢慢靠近那個房子,靠近的同時他感覺到自己在發抖。站在門前時,銀快感覺到身體微微冒汗,有點興奮又有點害怕的感覺。此刻,他同樣有著一種很熟悉的感受。
進入屋內後,銀快很細節的描述了場景「 地板有青苔黏黏的,有惡臭味,我覺得我的鞋子好像沾到黏液了,地上房間很昏暗,踩在有黏液的地板上,會有很噁心的聲音,很像踩在快要乾的油漆上。」
屋內整齊陳列著一具具的屍體,面對這些死掉的人,他感到興奮的說「 我剛剛把他們的器官都割下來了,覺得可以讓他們很痛快的死掉,也算是幫了他們。」
銀快像是在看自己的成果一樣,感到很滿意的說「 他們都排列的很整齊,我覺得有把事情完成了,心情蠻好的 」
我問他「 地上的黏液和這裡的惡臭,和這個昏暗的房間,給你什麼感覺?」
他毫不猶豫的說「這裡有一種熟悉感,待在這裡會感覺到很愉快,想唱歌 」
聽不見內在的哀嚎求救聲
下一場景來到他正在殺人的畫面,屋內充斥著尖叫聲,此刻的他開心的挑選手邊的刀,正準備處理掉眼前被倒吊在天花板的人。
銀快對著眼前的人說「 你不用擔心,再一會就好了,我會幫你處理的很漂亮 」
我問他那個人的反應是什麼
「 他非常害怕,沒辦法說出話,眼睛瞪很大,因為我的刀子已經把他的喉嚨劃破了 」他回。
接著銀快告訴那個人「 你不要害怕,一切都會處理好的 」
被倒吊的人不斷祈求,希望能被放過,不斷求饒「 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理由要這樣做,我並沒有受到幫助,我希望你可以把我放下來,有話我們好好說,你可以不用做到這個程度。」
當他說完這段話時,銀快已經出手將他喉嚨割斷,要他閉上嘴巴,別再說了。
此時銀快的情緒,從原先很開心的,出於想幫助人而殺人的他,轉成非常憤怒。「 現在的我覺得很憤怒,該死的傢伙,還嘴硬 」
順著這個憤怒來到了下一個場景,一樣是在屋內。上空漂浮著許多慘白臉孔的人,嘰嘰喳喳的,不斷地說著銀快的壞話,他們都希望銀快可以消失在這裡。其中一個人甚至說「 你消失了大家才會變得快樂 」
這一切再次讓銀快感到很大的憤怒,憤怒的感覺讓眼睛變的很脹、瞪的很大,眼球幾乎快破掉。
感受的感受 – 憤怒底下包著滿滿悲傷
憤怒的同時,我們也來到了最後一個場景。
當憤怒具象呈現在銀快眼前時,出現了一個眼球人,他描述「 這個眼球很大,只有一個大大的眼球,其他身體部分是正常的,他的頭就是一顆很大的眼球 」
描述完眼球人的模樣後,他說「 眼球人在流眼淚,他好像受傷了,所以在流眼淚 」
當銀快問眼球人可以怎麼幫助他時,眼球人回答「 請接受我的不完美,我做的事並不會讓所有人滿意,我也會有做錯的時候,不要對我這麼嚴苛。」
接著眼球人繼續說「 其實待在悲傷裡也蠻好的,沒有人強迫你一定要看起來快樂 , 你要待在悲傷裡,悲傷只是暫時的,不能跳過。這樣你才會有足夠的時間休息 」
我問眼球人,銀快怎麼做可以讓你好過些?
「 覺得悲傷的時候,就陪著我,不要急著離開。悲傷也是你的力量,你可以允許自己悲傷,悲傷不是什麼醜陋或害羞的事情,悲傷讓別人看到並不可恥,你可以允許自己悲傷,不見得要跳過他。」眼球人回
當眼球人說完這段話後,眼淚就不再流了。結束前銀快對著他說「謝謝你,眼球先生,我可能找到我要的答案了 」
在進入最後一個場景前,銀快的眼球本來感覺到非常的腫脹。而在與眼球人的對話結束後,銀快感覺到自己的眼睛不再腫脹,變得和緩、柔和,血絲也不見了。
「 憤怒的感覺消失了嗎?」
「 嗯 消失了 」
在回來前,銀快對自己說了一些話
「 我覺得有些力量回到我自己的身上了,心情比較平靜了。 學習和悲傷共處也是很重要的課題,學習怎麼把憤怒的事情傳達給對方,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。」
我問他「 下次再出現悲傷的狀況時,你會想怎麼做?」
「 我會想了解,到底我面對悲傷時,心情可以多難過,進到那個悲傷裡去感受 」
每個場景,都有其意涵
悲傷的情緒很容易讓人無法自拔的沈進去。銀快也許害怕下沈的感覺,於是乎切斷,讓一切像是埋葬在屋子裡一樣。
森林被白雪覆蓋著,就像用生活去蓋住真正的感受一樣,一切看起來安然無事。當覆蓋被掀開後,埋藏已久的情緒發出陣陣惡臭,讓人害怕不敢靠近。
在面對地上陳列的屍體時,銀快感到很滿意「 他們都排列的很整齊,我覺得有把事情完成了,心情蠻好的 」就好像情緒被迅速的解決了,很好。
在下刀前銀快說「 你不要害怕,一切都會處理好的 」
當這個「情緒」想活下來,想浮出檯面時,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憤怒,讓他更加迅速的下手。不想留下任何活口,殺紅了眼般的要他們都死去。
順著這強大的憤怒進去看,出現的卻是悲傷的眼淚。
到頭來其實我們要的都只是陪伴而已,沒有什麼情緒一定要被解決。看見情緒,陪伴著情緒,正負向情緒交錯流動著,這是生命的樣貌。
我們都可以更溫柔對待自己
當你只想要自己是好情緒的,要自己是平和的,被排除在外的負向情緒們,也會自己找到出口,用更激烈的方式去呈現。這都只是他們太想被看見了。
我們都會有感受的感受,那個憤怒的底下其實藏著悲傷。當悲傷無法被呈現時,憤怒代替他發聲。
看似恐怖片的殺人片段,其實是心底最柔軟,最不敢觸碰的東西。每個被殺掉的都不是別人,正是自己。
在面對自己不舒服的感受時,你也用過同樣方式嗎?一刀將那個感受斃命,然後再回到生活軌道上,繼續像活著的活著。
或許,你可以選擇練習用更溫柔的方式,只是陪著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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